抄本《昭阳趣史》

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著录《昭阳趣史》明刊本六卷，然而没有注明藏书处，未能得见。我所见的是此书的一个抄本，无书牌、序跋，也不知所据为何本。首，“昭阳趣史目录”，凡四卷，卷目如次：

卷之一

狐精变化　春游遇妇　燕精闻报　土地访问

二妖大战　真君收妖　万金得宠　万金偷情

二妖投胎　诈病归家　赵曼出使　万金私探

卷之二

计藏二女　万金得病　长安受困　雪夜偷情

姊妹争欢　侯门避难　献美人图　思结二女

帝幸赵临　花楼献舞　赵临献女　飞燕被(?)

御

卷之三

花亭封侯　合德进宫　□居昭阳　书召射鸟

飞燕取乐　歌风献舞　取少年　群少争春

高台肉阵　嗽声败露　散去少年　计堕合德

卷之四

兴动群妃　飞燕诉怀　合德叙旧　飞燕诈孕

王盛寻儿　假奏堕胎　太后立继　射鸟辞归

方士献丹　飞燕自尽　玉帝责谴　二精修心

目录页虽有卷目，但正文并不立目。每卷终谓“且听下卷分解”。目录后为正文，卷端题“昭阳趣史 古杭艳艳生编”。

书叙海外松果山上有一九尾狐精，自妲己化后便入山修炼，尚未成正果，思得男子真阳，因此，变作一妇人出山闲游。邻近青邱山有一燕精，也未成正果，想采女子真阴，以助修炼，因变作一男子下山。二怪相遇，燕精、狐精好合。狐精功高一筹，采得燕精元阳，燕精不忿，入山采药欲再与交合，以图报复，狐精乘机潜逃。二精争斗起来，各自腾挪变化，胜负未分，忽邓天君路过，缚见真君，解见玉帝，罚生下界。

有江都中尉赵曼，宠乐人万金，饮食同坐，夜则同寝，形同夫妇。入庭入院，内眷不避。赵曼之妻，原是江都王孙女姑苏主，美貌丰韵，而性甚淫，遂与万金私通，有孕。假装有病，住亲戚家。恰此时，赵曼奉命外邦封王，姑苏主生下两个女儿，一名飞燕，一名合德，前生便是燕精、狐精。万金娶一妇，接二女出，使乳。

飞燕、合德长至十五岁，美艳异常，聪慧绝伦。无何，万金夫妇相继故去，二人做针指度日，流转长安居住。有射鸟儿，见二人皆国色，常接济她们，得与姐妹二人通。事为一泼皮王三知，欲扰之。经人绍介，飞燕、合德避入赵临家做绣娘，并习学歌舞，赵临认为义女。成帝偶入赵临家，见飞燕，甚爱之。带入宫中，封婕妤，十分宠幸。许后妒，欲以毒酒杀之。事泄，成帝怒，将许后贬为庶人，封飞燕为皇后，进赵临为咸阳侯。又闻合德美，宣进宫，幸之，也封婕妤，使居昭阳宫中，日与淫乐，而渐疏飞燕。飞燕孤处，密宣射鸟儿入宫淫戏，又通侍郎安庆世。射鸟儿复引俊美少年十余辈入，百般淫乐，秽乱宫帏，成帝偶知觉，怒而欲杀飞燕。合德苦苦哀求，飞燕方得幸免。众少年因而散去。有侍郎燕赤凤，矫捷轻健，飞燕与之私。赤凤复私合德，合德知射鸟儿在宫，又与射鸟儿叙旧。

飞燕在宫中，虽与多人通，却总无孕，为固成帝之宠，遂诈称有孕。十月期至，便令宫人王盛，取民子入宫，以期冒充。然皆未成。于是只好谎奏堕胎。宫女朱氏生下一子，合德怕成帝因子移爱，杀其子。有定陶王入宫朝觐，太后见其礼数甚恭，欲立为太子，与飞燕相商，飞燕允之。时射鸟儿恐事泄，请出。而家产皆为他人所占，诉诸官衙，反遭责辱，于是看破红尘，出家当了和尚。成帝因为纵欲过度，购方药助兴，一日，合德误进七丸，精尽而崩，合德忧惧，也呕血而死。太子即位，是为哀帝。有奏飞燕丑事者，哀帝以飞燕在拥立自己为太子一事中有功，犹豫未决。在位六年，哀帝崩，飞燕自知不免，也自缢而死。

飞燕、合德归籍，玉帝数其罪，罚合德为龟，“去北海阴水间受千载水寒之苦”；罚飞燕作猛虎，先到佛牛山把射鸟儿吃了，再回到“冷清山受千载饥饿之苦”。成帝本为如意真人，玉帝为其讲明因果。飞燕、合德复求真人于玉帝前讲情，玉帝便改变了原判，令飞燕、合德在真人院中修行，后来得成正果。

《昭阳趣史》一书，卷一的“狐精变化”，“春游遇妇”，“燕精闻报”，“土地访问”、“二妖大战”、“真君收妖”等情节，似乎很受了《西游记》及其它神魔小说的影响，卷四末了的“玉帝责谴”“二精修心”，则系一般小说家“明因果”的故伎。但卷一的二妖腾挪变化，写得也颇诡幻，尚属可读，而其结尾云二妖求如意真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央玉帝从轻发落，而如意真人果念昔日之情，为二精央求玉帝，二精在真人院中修炼，也终得正果。作者虽把飞燕、合德当作燕、狐二妖转世，表示了对她们的轻鄙，又似乎还看到了汉成帝与她们之间的“情”，而予以饶恕。这书的主体部分叙飞燕、合德入宫前后的事情，明显的是本诸《赵飞燕外传》、《赵飞燕合德别传》、《飞燕余事》等。

附：作此后，访书北京，在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中，见有台湾影印的一丛书，其中有《昭阳趣史》。卷首《趣史序》：

王荆公《字说》谓：人之趣在步履间，随所得而取之，故趣字从走从取，第随时寓兴、任地寄情，绰趣者也；目遇成色，耳听成声，凑趣者也；见景生情，对面作乐，涉趣者也；心热于中，兴浓于外，知趣者也；形合神驰，魂飞体畅，得趣者也。故趣之一字，无论智愚贤不肖，人人有之，而识趣者寡耳。昔伶玄以己之趣合昭阳之趣，而描写其雪夜露立，待羽林之射鸟者，果无趣而蝉蜕于共被之时乎?帝取入宫，涕交颐下，战栗不迎帝者三日，果无趣而知帝体洪壮，创我甚乎?闻樊养狸之言，夷人长生之术，果无趣而谓夷不足污吾绞乎?简宫奴之矫健，歌赤凤之子来，果无趣而合德敢于穿私齿裙乎?情泄于温柔之乡，射鸟者瞠乎居后，兴溢于无方之曲，呼儿者赧而不前，昭阳之趣，真千古无两也。向刻《玉妃媚史》，足为玉妃知己者，若不僝工以写昭阳之趣，昭阳于九原，宁不遗恨于君耶?乃爰辑其外纪，题曰：《昭阳趣史》，俾千载而上灵鬼(序止于此)

次为“昭阳趣史上卷目”，凡二十八目，又有十一回像目；“昭阳趣史下卷目”，凡三十七目，也有十一回像目。正文卷端题“新编出像赵飞燕昭阳趣史卷上，古杭艳艳生编，情痴生批”。半叶八行，行二十字，版心镌“昭阳趣史”。文中也不立目。间有眉批。下卷末有情痴生批：“语语可参悟境，字字足印菩提，若独作野乘观，是未知书者。”又有无佳道人批：“《西厢》工而善于摹神，《趣史》逸而善于摹形，尤□点染处又极形中之神，何物又□有此奇幻。”

审书首序的口气，作序者似即书作者艳艳生自己。艳艳生又尝作《玉妃媚史》，未得见。这书上卷“第十一回像目”上有“辛酉岁孟秋写于有况居”，未知与明刊本有什么关系，也未与我所见的抄本对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