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圖像的瓶子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在1972年，從一座義大利的墳墓裡發掘出這個瓶子，不過它在被發現的時候，並不爲人所知。這件作品是藝術家優弗洛尼奧斯(Euphronios)在雅典繪製，優氏在位於瓶子中間的赫米茲(Hermes)頭部的右方簽上自己的名字，名字是簽在前方；在頭的左方，另有銘文讚美雅典靑年利格羅斯的美麗，這種成爲衆人話題的恭維，在這個時期的瓶子上時常可以碰到；在「睡眠」(Sleep)的後面，赫米茲的左邊，陶匠優克斯狄奧斯(Euxitheos)也簽了名。我們不知道這種造形的古代名稱，姑稱之爲單件調酒杯。這是比較晚近的發明，高而直的杯身受到較好的藝術家的喜愛，因爲他們畫的精美的圖像受到比較少的扭曲。這種杯子在宴會中用來摻和酒和水。我們知道這件樣品極受珍視，因爲它在古代被打破，後來用鉛製的夾緊器修復，我們可以在反面看到放夾緊器的洞。

優弗洛尼奧斯是所謂的紅色圖像藝術家組成的先驅隊的領導人，這些藝術家創作的時間約當西元前520到500年，他們是第一批把新的、較有節制的「紅色圖像」技巧的全部潛力發揮出來的人。這種技巧在作出這個瓶子大約二十五年以前就已經發明出來，先驅隊以前的藝術家曾用混合的技術做試驗，另一方面仍然保留了舊有的黑色圖像風格中的一些色域；但先驅隊的成員卻偏好比較簡樸的黑紅式樣，在使用其他添加的顏色上相當節制。優弗洛尼奧斯是卓越的製圖家，我們在這件作品中可以淸楚地看出他對圖案、衣著與兩翼的鑑別力。不過在這段時期中，解剖的模式也是藝術家的嗜好，這種模式一部份來自身體的觀察，但主要還是由設計上的考慮來決定。因此眼睛仍然放在頭部側面畫的正面，耳朶、頭髮等細節則被形式化，成爲一定的模式；不過在杯子正面，兩個長翅膀的人所抬的屍體上的解剖模式，卻顯示優氏對腹部表面的肌肉組織，有大槪的認識。其他的姿態仍然是嚴格的正面式或側面式，對前縮法沒有真正的四分之三視點。不過正面和側面圖的對比(例如死者的腿部所顯示的——注意其中一隻脚的俯視圖)卻正向這種技法邁進，下一個世代終於首次在藝術史上，獲致兩度空間自然主義的突破。巴黎羅浮宮藏有優氏的另一個單件調酒杯，保存得比較不好，畫的是赫拉克里茲和巨人安塔伊奧斯(Antaios)角力的情形。這個杯子顯示優氏對解剖有更佳的了解，圖案也更好。在這件作品中，有光澤的不透明顏料，和薄薄地塗在兩個角力者的頭髮上的顏料，呈巧妙的對比。在綫條的明暗和色彩的幅度的對比上，先驅隊的成員利用得很好，取代的顏色對比較不細緻的技法。至少從以後希臘和歐洲藝術中所了解的「繪畫」來說，與其說這是畫家，不如說是製圖者的藝術。

雖然許多雅典的瓶子輸到西方，最後並埋葬在意特斯堪人的墳墓裡，瓶子上各種情景的主題則反映了當時的生活或希臘神話裡的揷曲，有時這些神話可以用我們比較熟悉的方式，來註釋出現在希臘詩人、劇作家作品中的當代事件。在我們這個瓶子的正面是荷馬「伊利亞得」中的一段揷曲。死者薩皮頓(Sarpedon)被長着翅膀的武士「睡眠」和「死亡」從戰場中抬走，在他們旁邊的是靈魂的守護者赫米茲，另外還有兩個同志在觀看。薩皮頓是利西亞(Lycian)的王子，站在特洛伊人這一邊作戰。不過對希臘的藝術家和詩人來說，用同情的態度來看待神話中對手的苦難，並非不尋常的事——事實上，他們似乎還特別強調這一點。他們對細節的關注値得注意——用來防止脚踝摩擦，而在護脛底端做的襯墊；盔甲和武器的細節；杯子反面盾牌上奇怪的紋章：一隻蝎子和一隻螃蟹正在玩管子!杯子上的人也許是英雄，但穿著卻是六世紀雅典人的樣子。我們可以從神話的情景中得知許多當時的生活和習慣。在杯子的B面，五個人正在武裝自己。銘文上再一次把利格羅斯讚美了一番，並列出每個人的名字。其中兩個是雅典最早的首席執政官的名字，有些人認爲這些「過去的好日子」中的武裝雅典人，是隱射暴虐的雅典統治者最近對公民携帶武器所作的限制。這種說法很有意思，但其他三個卻不是雅典人的名字，同時五個名字中的三個，是爲特洛伊人在特洛伊作戰的英雄所有；所以如果這裡有任何對當時情事的隱射，大槪都比我們現在能夠了解的更幽微難解。

補充讀物

von Bothmer，D．“Greek Vase Painting：an Introduction”．The Metro politan Museum of Art Bulletin vol．31 Part 1，(1972)p2，PP34-9．von Bothmer．D．“Der Euphronioskrater in New York”Archaologischer Anzeiger，Berlin(1976)PP484-512．

紅色圖像調酒杯，優尼洛尼奧繪製；高46公分。A面：伊里亞德一景。

B面：五人武裝備戰

(細部)：赫拉克里茲和巨人安塔伊奧斯摔角的情形。

A面(細部)：「睡眠」和「死亡」把薩皮頓從戰場上抬走，赫米茲站立一旁。

B面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