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希臘藝術

埃特魯亞「夕瑞」生產的水瓶,上繪優里斯休茲王、冥府門,和赫拉克里茲;高43公分;約西元前530~525年,現存巴黎羅浮宮。

「古代」(Archaic)一辭,廣義而言,可以指從西元前十二世紀底,邁錫尼和諾薩斯(Knossos)的靑銅時代文化解體開始(見“愛琴海藝術”一章),到西元前480年~479年,波斯人入侵爲止,所有形式的希臘藝術。在這六個世紀間,藝術技巧和習慣穩定地發展,目的則不斷變化;我們可以區分幾個時期,每期有明顯不同的特色。將這些時期統合在一起,並和其後短很多的「古典時期」(“Classical period”約西元前480~330年)區分開來,其形態是不同的。古代時期的藝術家游目四顧,向外探索——對他們意圖表現的形式,努力求得全面的了解(特別是人體的形狀),對他們使用的材料,也努力想有技術性的了解,從外面吸收新的觀念和方法;古典時期的藝術則因爲已經吸收了全部想要的,顯得內省而自足。

靑銅製作的提昇,是古代時期技術進步的典型。從第八世紀初期開始,出現了第一批小人像,通常是實心鑄造,但有時仍有打薄的部份,其中最有名的例子,是克里特的德雷洛斯(Dreros)出土的一群站立的男像(現藏於赫拉克里昻博物館)。在第六世紀末之前,希臘人已經學會用「脫蠟法」(cire perdue process),來鑄造真人大小,或者更大的中空人像。在雕刻方面,從七世紀的小石灰石像很容易可以看出是從木刻沿襲下來的,進步到六世紀及以後的大型雕像,或年輕人(Kouroi)和婦女(Korai),這些像都是用堅硬的大理石刻成。最初的刺激是因爲與埃及人接觸而來,但以後的發展卻相當迅速。藝術史家很容易算出這些進展,因爲雕塑者隨時期而進步,絕不會放掉他們已經得到的知識。在瓶子繪圖(Vase painting)方面,這個時期開始時只有一個畫製圖案的傳統;第八世紀首先出現的幾何圖形(Geometric figures)簡單而沒有創意。到了西元前五百年,隨著紅色圖形技巧(red-figure technique)的出現,甚至對四分之三視點(three-quarter views)的了解,工匠解決製圖各種問題的困難,已經迎刃而解。這個時期內發展出一些技術和傳統,爲希臘古典藝術,以及此後因希臘古典藝術而滋生的所有時期的藝術打下了根基。

也許是探索和進步的因素無所不在,使古代希臘藝術在現代人眼裡,顯得格外動人。因爲古代藝術反映出一個政治和社會巨變的世界。然而在最初,那是一個文盲的世界(illiterate world)——邁錫尼人的書寫技巧已被忘記,而字母一直要到第八世紀才形成。荷馬(Homer)的史詩是在口述的傳統(oraltradition)中構成,在這個傳統中,詩人身處的古代世界的意象,被覆蓋在靑銅時代的民間記憶(folk-memories)上,這樣製造出來的圖像,在被當成歷史證據之前,必須謹愼的加以分析。流傳至今的第一批真正的歷史(proper histories)是希羅多德(Herodotus)和修昔的底斯(Thucydides)在第五世紀下半葉寫的。對比較早的時期,二者都提供了有用的知識。修昔的底斯給的一些年代、日期,提供了第七世紀和第六世紀的基本編年架構。古代時期的藝術品也是考古工作者和史家的證據。從藝術品本身,我們可以看出風格、社會和商業的接觸及發展。藝術品的裝飾則可用來解說希臘人的日常事務及他們的神話和傳說。

但是因爲我們對古代希臘藝術的了解,靠考古殘留物的機遇,所以有嚴重的遺漏。木製品和象牙很少留下來,紡織品幾乎完全沒有;靑銅器多半當廢物銷熔掉了,很少留下來;大理石則一直被用來做石灰窯的材料。一般的繪畫很少留下來(除了瓶子上的畫外),因爲多半都是壁畫,畫在現在已經被破壞的建築廢墟上。幸運的是,在古代時期,希臘的瓶畫本身就發展成一種藝術,因爲除了打成碎片外,陶瓶幾乎難以破壞,提供了大多數今天的金屬、塑膠和卡紙板容器所有的功用。

先驅者:次邁錫尼與幾何原形風格·在靑銅時代富庶、宮殿取向(palace-oriented)、以及高度組織化的社會(highly organized society)解體之後的黑暗時代,希臘社群分成一個個孤立而且實際上自主(autonomous)的村落。不論場所或經濟規模,都不適於金匠、靑銅匠或雕塑家之類較富裕的藝術活動。很顯然地,只有陶匠的手藝繼續下來。因爲多利亞人(Dorian)的入侵者沒有自己的藝術傳統,所以邁錫尼的造形和裝飾流傳下來,但基本的設計原則卻被遺忘。

這些次邁錫尼(Sub-Mycenean)的製品延續了一個半世紀,但是到西元前大約1050年左右,有一個劇烈的變化。鬆散、組織不好的造形被更緊密的形式(tauter form)取代——從舊有形式發展出來,但卻用新的方法來構思。技術大爲精進,其中快速陶工輪車(fast potter's wheel)的引進是表徵而非原因。造形更準確,裝飾也一樣,通常是瓶子在輪車上轉慢之際加上裝飾。裝飾的種類多半是水平條紋和綫,通常是一組兩個或三個;此外還有用圓規或複合式刷子畫成的同心圓(concentric circles)或半圓(semi-cirles)。從這些簡單的圖案接下來發展出幾何式風格,設計更多樣化,因此這段時期被稱爲「幾何原形初期」(Protogeometric)。

圖案本身在鐵器時代(Iron Age)整個歐洲都可以看到,但花瓶的結構卻是希臘藝術所特有的。大槪這是第一次藉裝飾來補造形之不足,並使造形更加突顯,因爲條紋的圖案似乎經過特意安排,使人能注意到瓶子最顯著的部份;這種注重和諧(harmony)和形狀的感覺是希臘藝術最基本的東西。把這種感覺的發現歸功於「幾何原形初期」的陶匠和畫家——大槪是屬於到這時爲止還不太重要的城市雅典(Athens)——是確認他們在歐洲藝術主要傳統中(major tradition)的首要地位。

幾何風格·大槪在西元前900年左右,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進入真正的幾何形風格期。某些舊的主題,譬如同心圓被放棄,另外一些如Z字形和三角形卻得以繼續發展演進。此外又引入一些新的因素,像迂廻花紋(meanders),卍字花紋(swastikas)以及許多直綫和基本上是幾何形的設計。兩種基本的裝飾方法在早期就確立:重複一個單一的主題,繞著瓶子做出連續的橫飾帶,這些橫飾帶經過組織而突顯出瓶子的形狀。同時在西元前第八世紀,還創造出或窄或寬的一區一區的橫飾帶,在每一塊區域中,卍字或薔薇花紋構成的精巧設計,可以用做垂直的要素,來強調特殊的部位。

在西元前800年左右,第一批圖像開始出現,先有馬,然後是、鹿、鳥、狗、獅子,最後則是人。畫的是側面的輪廓,而且還非常簡單。藝術家畫他知道存在的東西,而不是他看到的東西,所以畫出每個圖像最切實有力的要素。他們從側面畫人肌肉結實的腿部,畫人寬廣的前胸,又用側面畫人的頭部。他們用快筆匆匆畫女人的乳房;戰士盔甲上的頂飾變成波浪狀的綫條。人物不一定穿衣服,但一隊士兵的身體完全被他們的矛(spears)和盾(shields)遮掩,卻給人一種莊嚴之感。

最初圖像的使用法和直綫設計完全一樣。由於已經有三個世紀的抽象藝術傳統,和第一個認爲圖像的繪製應該陳陳相因的慣例相比,上述這種現象並不怎麼令人訝異。以後因爲信心日增,圖像愈來愈不僵固,到西元前700年左右,他們的身體更加圓潤而有生命,並更注意到個別的運動(individual movement)。

阿諦加(Attic)的幾何形藝術之所以重要,是因爲它是從邁錫尼世界結束以來,第一個圖像繪製的一貫傳統,因此成爲西方藝術中持續發展的源頭。大約在西元前750年左右,我們第一次能夠辨識不同的內部風格趨向:在雅典的陶匠區內,我們可以分別每一個畫家和作坊的風格和製品。因爲我們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名字,所以我們根據他們最傑出的作品,最喜愛的主題,或是風格的奇癖來稱呼他們。也許最傑出而有影響力的是大師底比倫(Dipylon Master),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爲在靠近雅典底比倫門的一處墓園裡發現的一個瓶子(現藏雅典國家博物館)。

最普遍的造形是大型的儲物瓶(amphorae)、調酒杯(kraters)、廣口瓶和兩個把手的杯子與盆子。製品的標準極高,所顯示出的豐饒常與裝飾相埓:小瓶子是根據籃子和殼倉的造形塑造;梳妝箱上有蓋子,蓋子上的把手有整隊的馬匹。這個時候有一個鮮活的傳統,喜歡模仿赤土陶上人和動物的圖像,用做殿堂裡的供奉物,以及裝飾,甚至玩具。

與陶器相彷彿的是西元前第八世紀,在整個希臘出現的靑銅鑄製小人像。和瓶子一樣,小人像上首先畫動物和武士,但日常生活的情景和神話漸漸潛入——英雄力戰人首馬身的怪物、頭盔製造者、獵人與獅子。靑銅匠也表現出他們所知道的,而不是他們實際看到的,所以有些構圖,像大戰人首馬身的怪物(Centaur-fight),雖然看起來像群像,實際上卻是由一組兩度空間(two-dimensional views)的圖像組成。

其他次要的藝術在第八世紀重新出現。生活水準的提高,造成了對靑銅製安全門閂(fibulae)的需求,在雅典和包伊歐提亞(Boeotia),我們發現他們的門閂板用切割的圖案或圖像的情景(figured scenes)來裝飾,而有同樣裝飾的金條則可在有錢人的墳墓裡發現。早在西元前第九世紀,雕刻的圖章顯然已在希臘重現,雖然在第八世紀前還很稀少。最常見的形式是方形的石灰石塊(square limestone block),一度可能放在木製把手中;最普遍的裝飾是直綫形圖案,但到西元前700年,圖像的情景也開始出現。雖然刺激可能是從東地中海文明來的,但風格卻純粹是希臘幾何式的(Greek Geometric)。

新的風格隱約反映出第八世紀的社會。如果對當時的品味而言,幾何原形初期的風格已經太過簡樸,那就顯示當時的生活方式已經超過僅夠溫飽的階段。這可由幾方面顯示出來:金製裝飾物的再現;圖章的再現(意謂著財產的存在値得作一些記號,這又表示有產階級的存在“property-owning class”):瓶子的功能(例如調酒)以及裝飾主題。到西元前第六世紀,擁有馬匹成爲官方的身分判準,我們可以合理地假設在第八世紀,馬帶來更大的尊榮,因此擁有一個上面繪飾著馬或戰車的瓶子,如果不是反映購買者的實際的身份地位,至少也顯示出他們的志向、期望。這個時候還很少金屬製品參與競爭,所以這些瓶子是他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瓶繪依然是主要的希臘繪圖藝術(major pictorial art)。雖然社會更加富庶,建築仍然不特意裝點考究,通常是長方形或半圓形(多角形)的小房子,充其量再加一個兩柱的玄關(two-columned porch),無法提供壁畫的空間。因爲在幾何圖形時代也沒有比小的靑銅器和赤土陶器更大的雕像,所以就在瓶子上畫起來。許多大的調酒杯(kraters)和儲物瓶(amphorae)有墓碑(grave-markers)的功用。因爲裝飾小,不太容易顯現出這些瓶子的尺度——有些高到五呎(1.5公尺)多。雖然畫家還不能畫出幾吋高以上的作品,整個講起來,這些設計在構思的時候,還是有希臘典型的鉅大性。我們可以在靑銅時代,希臘本土的邁錫尼藝術中發現這種鉅大性,但在邁諾安藝術中,卻付之闕如。

墓瓶上有關葬禮的描繪,或是列隊的戰士、戰車,可能顯示出瓶子的功能,或死者的社會地位。許多比較小的幾何形晚期的瓶子,和靑銅器及圖章上有很多活動的場面,很淸楚都是敍述性的(narrative)。有些也許純粹是幻想,譬如英雄和人首馬身怪物的奮戰;但有些似乎在述說那個時候已經能和希臘傳說連在一起的事件。所以被一群鳥圍攻的一個人的畫像可能是赫拉克里茲(Herakles)奮戰斯亭發利亞(Stymphalian)的惡鳥,而當同伴都葬身魚腹之際,把自己從翻覆的船上拯救出來的水手可能是奧德賽(Odyssey):這個時候,奧德賽和伊里亞德(Iliad)等史詩已經被演繹成我們今天所知道的形式。

由於希臘日趨繁榮穩定,貿易也不斷增加。西元前800年左右,大槪在優伯阿(Euboea)的領導下,在歐倫德斯(Orontes)河口的阿米那(Al Mina)建立了一個貿易區,這是貿易繁盛的重要指標。在第八和第七世紀,這是最重要的貿易聚落之一。多虧伍萊(Woolley)的發現,我們能夠輕易地重建其歷史。藉著這些集散地,原料和成品源源而至——例如靑銅器和鐵,漸漸地,還有金子〔雖然希臘一直可以從阿諦加東部的樓瑞昻(Laurion)等地得到充分的銀子供應〕、象牙、琥珀、還有食物和紡織品,不過對於後者,我們知道的多屬臆測。完成品則留下比較淸楚的痕跡。西元前700年以前製的象牙圖像在薩摩斯(Samos)、克里特和羅德島(Rhodes)都有發現,其他製造的稍晚之後,也可以在伯羅奔尼撒半島(Peloponnese)上找到。另外還發現了一些來自北敍利亞和腓尼基的圖像。早在第九世紀,靑銅器偶爾就從塞浦路斯運到克里特和雅典,但多數到希臘的靑銅器都是從腓尼基和北敍利亞來的,從第七世紀以後,則從亞述、佛里幾亞(Phrygia)和腓尼基傳來。桌台上發現的東西,杯子和大鍋子(特別是大鍋子的附件“caldron-attachment”)多半是在主要的希臘聖殿做的。

在主題的選擇——如動物橫飾帶,上面有獅子、混血的怪獸(hybrid monsters)或者植物的裝飾——以及對主題的處置上,外來物品本身都影響到希臘藝術家。一座西元前750年到725年的雅典墳墓,裡面有五個東「艾斯塔爾特」(Astarte)式的裸體女象牙像,雕刻的技巧是東方式的,但卻是一個有幾何狀形式感的雅典人雕的。東方的靑銅製大鍋附件很快就被希臘的匠人所模仿。很多例子顯示這些匠人受到住在希臘的外國人的敎導,我們有相當的證據證明,在第八世紀東方來的靑銅匠在克里特設立了作坊(workshop)。另外還有第三種可能性:某些要素也許在靑銅器時代,希臘和東方的廣泛接觸中流傳下來。

生活愈來愈繁庶,使人口也不斷增加。像希臘這樣天然資源稀少的窮國家,唯一的解決之道是向海外殖民。第一個這樣的殖民聚落大約是西元前750年,從優伯阿到伊斯佳(Ischia)島建立的;但沒有多久,這些殖民者又穿山過海到義大利本土上的久美(Cumae)。約西元前734年左右,他們建立了西拉客斯(Syracuse),這是西西里上的第一批希臘殖民地之一,706年又在義大利本土的南方建立塔拉斯(塔蘭多)(Taras,Taranto)。第七世紀中建立了很多這樣的聚落,所以這個區域被稱爲「大希臘」(Great Greece,or Magna Graecia)。一般爲大家接受的建立日期是根據修昔的底斯的記載。因爲建立這些聚落的殖民者可能帶著他本城風行的陶器一起移民,這些日期、年代,對建立幾何圖形末期和接下來的東方文化時期的陶土風格的年代非常重要。

對較早的時期而言,陶器本身的風格發展,加上少數一些憑機運發現的外銷到希臘世界以外的產品,成爲衡量幾何圖形世界時間的唯一尺度。有關的硏究多半集中在阿諦加的幾何圖形,主要是因爲此處產品無可置疑的品質,同時又容易取得。但是寇德斯史村(Coldstream)、史懷哲(Schweitzer)和其他人卻分辨出許多其他盛行一時的傳統,特別是科林斯(Corinth)、阿戈斯(Argos)、賽克萊底斯群島以及包伊歐提亞;而克里特則繼續維持一個強旺有力的傳統,雖然很快就變成地方性的。和五百年前邁錫尼的三B(Mycenaean Ⅲb)風格的一統性相比,這些地方風格的衍生是相當令人稱羨的。我們沒有辦法再從一個動盪不安、貿易不通的世界的角度來解釋這些發展(正如西元前776年,奧林匹克運動“Olympic Games”的肇始所顯示的),對考古學家來說,風格的衍生提供了一個非常敏感的影響與接觸的指標,同時也對古代世界早期最重要的政治發展——獨立、自治的城邦的興起,這個發展支配希臘歷史至少一直到亞歷山大(Alexander)統治時——提供了綫索。

東方化的風格(大約西元前725~590年)·在西元前第七世紀當中,要打破幾何圖形的嚴格性的傾向愈來愈強。逐漸增強的人口壓力和富庶迫使希臘人向外拓展新的領域。西西里(Sicilian)的殖民地擴大增加。在東方,愛奧尼亞(Ionian)諸城,在米利特斯(Miletus)領導下,擴大到北愛琴海,然後進入了黑海範圍。他們並和安納托利亞(Anatolia)的佛里幾亞人(Phrygians)建立商業關係,接著在西元前650年,又和亞述人有了商業往來。

同時在內部也有所變化,阿米那(Al Mina)發生的事件最具典型。經過這個港口的最佔優勢的希臘陶器,現在是科林斯人(Corinthian),來自愛琴海諸島的東希臘人,以及小亞細亞的愛奧尼亞聚落所製造者。這顯示這些人是希臘此時主要的貿易強權,大槪和愛吉納人(Aeginetan),以及稍晚的雅典人有激烈的競爭。同時一些老的王國被地主、商人和兵士組成的寡頭政權所取代。第一批真正有印記的貨幣大約在西元前650年出現(雖然真正的日期和採用這些貨幣的環境還有爭議)。所有這些都不可能不對藝術有所影響。

東方文化對希臘的影響,遠超過視覺藝術和各種手藝(Crafts)的範圍,也不限於智識的層次(intellectual level);但在藝術中,這種影響最容易看出來,甚至在神話中也可以看出。在希臘自己有的人首馬身的怪物外,又增加了一系列的怪物,如髮女怪(Gorgons)、吐火獸(Chimaeras)、半獅半鷲的怪獸(griffins)、醜陋的女身鳥羽獸(Harpies);但每一個怪物都被希臘化,變得優雅而容易理解,所以少了令人恐怖的感覺。

希臘人對東方刺激的反應,基本上是選擇性的,但我們可以分辨出兩個大的趨向:第一個是科林斯及伯羅奔尼撒半島上多數富有的多利亞(Dorian)城市;第二個是雅典、小亞細亞的愛奧尼亞諸城、多利亞的克里特、羅德島及阿戈斯。幾何形時期的科林斯藝術家,雖然擅長精緻的直綫裝飾,特別是比較小的瓶子,但不曾發展出強大的圖像傳統,所以比較容易接受近東進口的藝術,而以驚人的速度和自信發展出他們自己的「原初科林斯」(Protocorinthian)風格。

在同化期間——科林斯原初期早期(大約西元前725~700年)——狀幾何形圖案和新的主題同時出現:一些動物和鳥,華麗繁複的薔薇花飾,繩紋裝飾,以及讓人想到東方生命之樹。(Oriental Tree of Life)的巨大捲曲植物。對小瓶子的偏好持續不斷,在科林斯原初期中期(大約西元前700~650年),瓶繪採行東方金屬雕刻家(metal-engraver)的雕刻法,創造出黑色圖像的技術,先用「黑釉」(black“glaze”)畫出側面畫(事實上,是黑色光滑的小片),再用雕刻針將細節雕成圖像,這樣淡色的背景就可以顯現出來。

在一個沒有爲明暗法留餘地的傳統中,這個技術使藝術家能夠顯示相當多的細節。這完全是人爲、製圖公式的技巧,在表現和精細度上都有很大的限制,但在古代希臘世界卻被廣泛接受。這種技巧正合乎科林斯人的纖小風格(miniaturist style),令人讚嘆。他們最喜歡的造形是小型香水瓶(aryballos),從圓形(科林斯原初期早期)、卵形(科林斯原初期中期),到尖形(科林斯原初期晚期),最後又回到圓熟的科林斯期的球形。瓶身很少高過四英寸(10公分),主要的圖像區只有一英寸(2.5公分)。邁克米蘭(Macmillan)之瓶(現藏倫敦大英博物館)展示了原初科林斯作品所能達致的優雅的活力與熱情。

但是這些敍述的情景卻是例外。原初科林斯藝術(Protocorinthian art)的主要主題,是直接源自東方的動物與怪物的橫飾帶,再點綴以植物、花朶的裝飾。西元前700年以後,科林斯式的瓶子大爲流行,但水準卻無法維持。科林斯原初期晚期(大約西元前650~640年),衰敗之跡漸漸顯現,到科林斯轉型期和圓熟期(西元前640~550年),隨著動物的行列愈來愈大、愈陳腐、愈擁擠,衰敗的步調也加速。和纖小的風格相對的是更保守、巨大,最後卻更成功的傳統;這個傳統以雅典爲首,但包括了愛奧尼亞諸城和多利亞的克里特、羅德島,甚至阿戈斯。新的影響對這一帶井井有條的幾何式風格的初期效果非常緩慢。和科林斯不同的是,我們能夠在個別的雅典藝術家身上看到新影響的衝擊,所以這種衝擊顯得格外猛烈。新的阿諦加原初期(Protoattic)風格(大約西元前710~600年)充滿了意外和豐富的表現,令人驚喜。

阿諦加原初期早期(大約西元前710~680年)之父是安納拉托斯(Analatos)的畫家。在漫長的生涯中,他在一間進步的幾何形晚期的作坊中的訓練,奠定了自己的風格。漸漸地,他產生了無比的信心,偶爾的粗糙也無關宏旨。在他的作品中,草圖的繪製(outline drawing)取代了側面輪廓像(silhouette);圖像中有更多的細節和動作。在一個表面的傳統架構下,幾乎每一個塡入的裝飾都是新的——包括它的本質(怪物式的蔬菜和薔薇花飾),它的放置(脚上擁擠的放射狀物)。

在下一個世代中(阿諦加原初期中期,包括黑、白風格,大約西元前680~650年),有三個畫家特別引人注目:紐約內索斯儲物罐(New York Nessos)的畫家,公羊瓶(RamJug)的畫家,美尼拉斯(Menelas)的畫家。這個時候,藝術家們以謹愼的信心來接受創新,但冒險的精神依然持續。美尼拉斯的畫家(大約西元前670到650年)繪製的墳墓用儲物罐的頸狀畫幅,很明確地顯示了這一點〔現藏伊勒烏西斯(Eleusis)博物館〕。上面畫的是波利菲姆斯(Polyphemus)被奧德賽和他的同伴弄瞎的場面——講故事是雅典人最愛的事。

在阿諦加原初期後期(約西元前650~620年),鞏固的過程繼續,直到雅典人充分採用了科林斯人黑色圖像的技巧爲止。但雅典人並未喪失自己的幽默和原發性,或是他們對巨大物品的感覺(以內索斯的畫家爲名的瓶子即是一例,現藏雅典國家博物館,約西元前615年)

地方性風格仍然在整個希臘境內延續下來。原因至少有一部份不是因爲困難的地形,而是因爲當時的繁盛和個人主義的精神。有名的流派包括拉孔尼亞(Laconia),作品的造形奇形怪狀,令人想到金屬作品;賽克萊底斯,特別是米羅島(Melos),底拉和納克索斯(Naxos);還有東希臘諸邦,其中以羅德島和奇歐斯(Chios)的野羊風格最普遍。多數的流派持續到第六世紀,但他們的風格是裝飾的,而非在藝術上有影響力者。

雕刻也用在其他的材料上。在第七世紀,包伊歐提亞和賽克萊底斯群島中的許多島嶼發展出一個很重要的小傳統,在大型的粗製陶瓶上有敍事的場景(narrative scenes),而將細節刻在浮出的裝飾上。一九六三年在米可諾斯(Mykonos)發現了一個令人驚異的瓶子,上面有特洛伊的木馬。

像科林斯式的邁克米蘭小香瓶(aryballos)一類的繪製瓶,偶爾也會在圓形部位加一些附件,這屬於塑造和雕刻的傳統。西元前700年後不久,隨著從敍利亞或塞浦路斯引進的模型,希臘赤土陶工業(terracotta industry)起了根本性的革命。這項引進使標準化和高品質的大規模製造得以實現。在希臘建有作坊的移民匠人可能首先引起這項變化,但是從外地輸入的匾形「艾斯塔爾提」(Astarte)女神像本身,一定也影響到希臘的赤土陶人像的雕刻匠。

這些匾形像(Plaque)是用浮雕製成,在觀念上都是正面前視,特別強調頭部。希臘人很快就把這個觀念和他們自己早期的圓形塑造法(modeling in the round)結合在一起,而形成「狄德勒斯」(Daedalic)的傳統。最突出的特徵是三角臉、尖下巴、假髮一樣的厚髮,好像將臉、大眼睛和突出的鼻子框起來。大槪在西元前680~610年左右,這個傳統漸漸從稜角、幾何類形演變成比較圓潤的梯形。從黏土人像、珠寶、靑銅器到雕塑,都一律採用這個傳統。

普桑尼阿斯(Pausanias)和其他的古代作家都提到木製的崇拜偶像(cult-image),這些偶像大槪從第七世紀或第七世紀之前出現。沒有任何製品留下來,但它們似乎是沒有形狀的厚板或柱子,而不是雕刻的人像。在第七世紀,「狄德勒斯」的慣例用在石灰石雕刻,也可能用在木雕上。這兩種材料都相當軟,可以用刀子刻。今天我們只知道有不到兩呎(61公分)的小雕像,這一點也許很重要。

然而在第七世紀,希臘和埃及開始有所接觸,西元前650年過後不久,多半屬於東希臘的十二個希臘城市,在挪克蕾提斯(Naucratis)建立了一個貿易殖民地(trading settlement)。埃及的藝術和建築在他們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象。例如他們在這裡發現真人一般大小、甚至更大的雕像,用硬石頭雕成。重要的是,希臘第一次嘗試製作的大型雕刻(life size and larger)是在諸島上雕成的,然後是雅典——兩個區域都在花瓶上保存了真正希臘愛好鉅大的精神(monumental spirit)。也許密集接觸的時機,在心理上也非常恰當——正當科林斯式的纖小風格在藝術上的優勢日漸式微之際。

現存最古老的完整「巨型」(monumental)雕像是一個女人像,由納克索斯的尼堪德雷(Nikandre),在提洛(Delos)島上所奉獻(大約西元前625年)。尼堪德雷的雕匠用了「狄德勒斯」的膚淺慣例,因爲他不知道其他的女性人像。

至於男性人像,埃及的站立像——一脚向前,雙手握拳,放在兩側——提供了合適的模型。從第七世紀早期開始,希臘的靑銅匠就加以使用。大約製於西元前640年,比真人還大的大理石人像的殘塊,在提洛島上還可以看見。但最早的完整靑年像(Kouroi),是來自阿諦加的一群出類拔萃的製品(大約西元前610~590年)。和早期及埃及的人像不同,這些像是裸體像;這是一個重要的轉變,因爲對雕刻者來說,這是更大的技術挑戰;同時也因爲希臘人對人體的形狀特別感興趣。第一批靑年像仍然遵行埃及人有關比例的規範,而身體的特徵則被雕成美麗的條紋。在一個世代內,這個規模就被放棄,本來因爲從方形的石塊中雕出人像,所以雕像的外形是四方形,現在雕匠漸漸了解到皮膚下身體的運作,所以方形像被對形狀的真正感覺所取代。從埃及人幾乎用了兩千年而沒有變化的類型,發展到能夠有動作和表情的靑年像,是古代全盛期(High Archaic period)的傑作。這是歐洲雕塑傳統開始的故事。

從埃及人那裡,希臘人也學到大型建築的觀念,最初用木頭,然後石灰石和大理石。第一座「單排廊柱」(peripteral)寺廟——基本上採用古典的設計,在聖殿(“cella”及“Sanctuary)四周,另外加一排柱子——大約在西元前640年建於薩摩斯(Samos)。

大型建築物的開始,對繪畫有重大影響。希臘雕刻和建築都用畫來裝飾,但現在卻有相當的建築讓出空間,供「自由」繪畫(“Free” painting)之用。同時在這個時期,多利斯式(Doric)建築的屋簷下牆面有時也用繪製的情景來裝飾。舍蒙(Thermon)和愛陶利亞(Aetolia)的開里東(Calydon)所發現的一些殘存的例子(約西元前640-625年),非常稀少。但科林斯原初期中期的瓶子(大約西元前680-650年)的多彩風格(Polychrome style)——例如邁克米蘭的香水瓶(倫敦大英博物館)或是羅馬的奇積(Chigi)瓶(藏久利亞別莊,Villa Giulia)——卻提供了更進一步的證據。與瓶畫家相比,自由畫家在色彩的運用上更寬廣,同時在構圖上能夠更華麗,用風景作背景。但兩者都遵循共同的基本構圖和描畫原則。

另外一個靈感的泉源是來自靑銅器時代。由於新的繁榮和東方的刺激,使需求增加,所以纖小的裝飾作品,不管是金的、銀的或靑銅珠寶(例如垂飾、狄德勒斯匾形製品和耳環),或是在象牙甚至琥珀上的雕刻,都受到新需求的很大衝擊。我們在科林斯、阿戈斯和斯巴達發現一系列象牙製的圓盤形印章,上面刻有東方化的圖像,印章的形狀讓我們想起幾何形時期的石頭印章。大約在西元前670年左右,開始了一系列的「島嶼寶石」(Island Gems),大槪是在米羅(Melos)雕製,用的是當地的石灰石或蛇紋石(serpentine)。這些製品仿造靑銅器時代特有的兩種印章形狀:透鏡狀(lentoid)與杏仁狀(amygdaloid);他們也仿造一些在近東藝術中沒有的邁諾安主題,如半獅半鷲像和扭曲的動物。然而這些製造了大約一世紀之久的印章,旣不意味著延續,也不是倒退回靑銅時代的文化。米蘭在靑銅器時代曾經富庶而有影響力,我們可以很容易地想像,當寶石雕刻者正在找尋新觀念之際,經由偶然的發掘或是有意的盜墓而發現的物品,一定會對他們有所刺激。對藝術史家而言,「島嶼寶石」之所以有意思,正因爲它是日後希臘及羅馬寶石雕刻直接的先驅。

古代全盛期(約當西元前590~530年)·古代全盛期是暴君(Tyrants)、仁慈的專制君主(benevolent despots)當道的時候。一般來說,他們之所以能夠掌權,是因爲支持商人、工匠來對抗擁有土地的貴族——例如培理安德(Periander)在科林斯(大約西元前625~585年),皮西斯特拉特斯(Pisistratus,西元前560~527年)和他的兒子(西元前527~510年)在雅典,波利克瑞特斯(Polycrates)在薩摩斯(大約西元前540~522年)。這些君主中,許多人在他們的宮廷裡獎掖詩人和藝術界人士。

神話(Myths)成爲藝術中愈來愈受歡迎的主題,而由於史詩(epic)和抒情詩(lyric poetry)的吸引力日增,圖像裝飾(figured decoration)範圍也隨之拓廣。這種現象偶爾會導致對某些神話做政治性用途:有時非常槪括性的,譬如把對馬身人面獸的鬥爭看成希臘文明的勝利;但偶爾也會非常明確。在皮西斯特拉特斯當權時製造的雅典花瓶,常以赫拉克里茲(HeraKles)爲主角,但當到六世紀末,當克雷斯塞尼茲(Cleisthenes)的民主改革把他的家族逐走後,瓶子上的人物就由真正的雅典英雄希休斯(Theseus)所取代。

貿易在西元前第六世紀大幅度的擴張,藝術家和其製品乃得以穿梭往返於地中海一帶。挪克蕾提斯(Naucrates)的貿易聚落大爲繁盛,而黑海上的西徐亞人(Scythians),和西部的意特斯堪人(Etruscans)的藝術,都首次顯示出強烈的希臘影響。在所有這些地方中,愛奧尼亞人的例子最明顯。在一段高度的繁榮期後,小亞細亞的希臘城市先是受到克利薩斯(Croesus)領導的利底亞(Lydia)的威脅(西元前561年後),接著在西元前547年左右,又受到屢戰屢勝的波斯人的侵襲。很自然地,他們會向親人尋求庇護;或者是在阿諦加——在這裡愛奧尼亞的影響可以從建築和雕刻中看出——再不然就是到愛奧尼亞人的聚落已經存在的地方,譬如黑海或義大利。

這些遷移顯示在希臘世界普遍存在一種「同種」(Common race)的感情,不過地方的風格仍然能夠繼續發揚。以嚴峻的生活方式(austere life-style)著稱的斯巴達人,有優越的靑銅製造傳統。他們在第六世紀中,又發展出一種高度個人化的黑色圖像風格(black-figure style),塗繪在乳脂色的小長條上,再用紫色使畫面鮮活起來。他們最具特色的造形是高脚杯,不過其他形狀,特別是大壺,也非常普遍。大約在西元前580~510年間,有三個作坊領先群倫:阿克西拉斯(Arkesilas)的畫匠和他的門徒們,挪克蕾提斯以及杭特(Hunt)的畫匠群。

許愛奧尼亞的移民帶着本城市的傳統偕行。最怪異的是佛夕安(Phocaean),他在埃特魯利亞(Etruria)的夕瑞(Caere)的作坊,生產了一系列的夕瑞「水瓶」(“hydriae”,大約西元前530~510年)。這些黑色圖像瓶子的多彩裝飾以及對風景的重視,讓我們想到壁畫。畫家愛畫的圓形愛奧尼亞人的面貌的人像,還有神話情景的風趣歡樂,是一定不會搞錯的——例如我們可以看他畫的優里斯休茲(Eurystheus)王,正在躱避生動多彩的冥府門狗(Cerberus),領頭的是穿戴著整潔的獅皮的赫拉克里茲(巴黎羅浮宮)。

另外一種特殊的構造是「察西底克式的」(Chalcidian),大槪是西元前550~510年間,從優伯阿(Euboea)來的移民在南義大利製造的。這種製品也偏好大型的瓶子,用紫色和白色自由裝飾,不過他們的黑色圖像傳統更接近雅典的風格。

成熟期的科林斯風格(Corinthian Ripe style)曾經大受歡迎,但到這個時候已經走下坡:動物的風格到西元前550年,實際上已經死了,不過人像風格的際遇卻很好。穿著墊加物的舞者和騎士受人歡迎,神話的情景也一樣。蒼白的科林斯陶土喜歡在黑色圖像的技巧中使用添加的顏色。但是到575年左右,這些畫家却碰到阿諦加的紅底風格(Red-Ground style)的競爭:大片的背景現在都模仿阿諦加,而塗上紅色的長條。不過科林斯人對顏色的喜愛意味他們一點都沒有阿諦加的鬱暗。儘管光彩奪目,又有這麼多的主題,科林斯期的這最後一個階段卻沒有延續過中世紀。他們以纖小風格起家,到這個時候,潛力已經枯竭。

阿諦加的陶土,由於有鮮艷華麗的紅黑色澤,適合新的黑色圖像技術,再加上雅典人的技巧和創作才能,使雅典的瓶畫家到世紀末的時候,就能完全掌握新興的桌上精緻瓶器的市場,並能繼續掌握兩百年之久。最初他們模仿科林斯的動物橫飾帶風格,但到西元前570年,典型的阿諦加神話和日常生活的情景已經大爲風行。

在六世紀中,阿諦加的瓶子有時會由陶匠或畫家(二者可能是同一人)簽名,或由兩個人分別簽。他們的人格個性(Personalities)和影響現在更容易分辨,陶匠區(Kerameikos)緊密交織的社群(community)和其顧客的景象,變得益發淸楚。許多瓶子在年輕人的人名之後,有「美麗的」(Kalos)這個字,也許是當時流行的「親愛的」。我們也可以假設瓶畫家在工作的時候,心裡大槪會想到他圈子裡的人。

也許讓人吃驚的是,科林斯化的團體由畫家果更(Gorgon Painter)和索非洛斯(Sophilos)之類的人領導(繁盛時期約當西元前580~570年),他們都在阿諦加原型期的傳統中長大。他們畫的圖是纖小式的,情景則藉橫飾帶來安排,特別是在大的瓶子上。也許現存最傑出的例子是西元前570年左右的法蘭西瓶(Francois Vase),這是一個渦形的調酒瓶,簽名的陶匠是「爾戈提摩斯」(Ergotimos),畫家是克蕾提亞斯(Kleitias)。瓶高26吋(66公分),用六條橫飾帶來裝飾,上面是幾個神話的主題,不過主要集中在阿契里斯(Achilles)的故事(弗羅倫斯,考古博物館)。這件作品精緻生動,技巧純熟,充滿創造力,這些都和科林斯的調酒瓶呈明顯的對比。

這一派真正擅長的是杯繪(cup-painters)。阿諦加杯子的發展,從西元前580年左右,穩定的成長;最初是科馬斯特(Comast)杯,用裝了墊加物的舞者來修飾,這是模仿科林斯的造形;接下來是輸廓明顯的西亞那(Siana)杯,和550年左右的「小主人」(Little-Master)杯,在杯緣或把手區(handlezone)的條紋上,有可愛的小型圖像。

雅典的另一個傳統,承續了阿諦加原型期當地固有的巨大風格。其中最有名的像「艾克洛斯波利斯606」(Acropolis 606)的畫家以及尼爾裘斯(Nearchos),所繪的圖像都比較大而嚴肅,缺少了科林斯畫家的精緻、典雅。利多斯(Lydos)(活躍期大槪在西元前560~540年)和同時的阿瑪西斯(Amasis)的畫家等藝術家,能夠藉著有關酒神戴奧尼索斯(Dionysus)和他的隨從半人半羊神(satyrs)的繪畫,引進生動的歡樂感。他的對手艾克夕奇亞斯(Exekias)(活躍期約當西元前545~530年)結合了出類拔萃的技藝,和無與倫比的深厚感情;事實上,他大槪把黑色圖像表現到極致。黑色圖像雖然被充滿匠氣的商業性作坊使用,以製造快速強烈的結果——例如在560~550年代,爲意特斯堪人的市場而製造的提潤式(Tyrrhenian)儲物罐(amphorae)——但基本上是高度形式化的雕匠的技術。

這個時候的造形包羅萬象,包括西元前550年以後的「單件杯」(one-piece cup),這種杯子到西元前550年的時候,發展成典型的平淺式。泛雅典(Panathenaic)的儲物罐値得特別一提:從565年以後,這些罐子被用作泛雅典競技會的獎品;這些罐子一般都飾以雅典守護女神雅典娜(Athena)的細長圖像,另一面則是頒發這些獎品的競技會的情景。這些罐子可能由首要的藝術家繪製,因爲上面有時會刻上執政官(archon)的名字,所以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確切的年代證據;如果不是這樣,在這門學科中,我們通常要大量依賴風格上的證據。

在自立的雕像(Free-standing Sculpture)中,靑年像(Kouros)從正方形穩定發展成處理得更自然的雕像,最能指出雕塑者日增的信心和能力,在靑銅匠的情形也一樣。提尼亞(Tenea,大約西元前565年)和安納維索斯(Anavyssos,大約西元前530年)的靑年像,最能夠鮮活地顯示這種提昇(分別藏在慕尼黑格利普托昔克,Glyptothek,和雅典國家博物館)。我們可以看到在體育學校(palaestra)和體育館(gymnasium)裡的裸體男子;雅典的女人不管是在實際生活或藝術中,一般仍然穿著得體。在某一方面,雕刻家把她們當成表現披衣模式的工具(例如奇異的「站立的女神」,柏林國家博物館,約當西元前575年),雖然來自雅典衞城的一系列最早的婦女像(Korai)穿著簡單的毛製及膝短袖衣(peplos),透過衣服精細的縐摺,藝術家似乎在暗示衣下結實美好的軀體。不管是靑年像或婦女像都不是一般的人像雕塑:多半是對某一神祇的奉獻,有些則是墳墓的標示物(grave-markers);這些標示物成爲後來浮刻著理想化的死者像的精緻石碑的前驅,從六世紀中以後,兩者往往並排出現。

其他不需外物支撑的「自立雕像」的類型也慢慢演化,有些有低的基石,有些則沒有——譬如雅典的騎士(雅典衞城博物館);有些則雕在圓柱上面——譬如納克西人(Naxian)在德爾斐(Delphi)和提洛(Delos)島樹立的獅身人面像(德爾斐博物館;提洛島博物館)。所有這些都是對神明的奉獻:多數建築上的雕刻都是爲了同樣的目的,一直到古典時期末葉,這些雕塑通常都侷限於有宗敎功能的建築物。在第六世紀中,希臘建築的兩個流派得以充分發展:一是多利克(Doric)式,有墊子式的柱頭,在西部殖民地相當流行,最早出現在老希臘(old Greece);一是愛奧尼亞式,柱子上有渦狀柱頭,好像公羊角,柱子樹在基石上,這種形式最早在小亞細亞和群島出現,漸漸在希臘本土也受到喜愛。希臘建築通常是水平或垂直的,爲了打破這種形式,就在某些地方加上裝飾。屋頂的最高處(roofpeaks)或山形牆的盡頭(gable-ends)可能放上裝飾用雕像(Acroteria);三角牆(triangular pediment)上也可能佈滿高浮雕或圓形的圖像;在多利亞式建築的柱間壁上(metopes),也佈滿浮雕的長板(relief panels);在愛奧尼亞式建築上,則代以連續的橫飾帶。

現存質地可觀的最早遺物,是來自寇西拉(Corcyra,今天的寇福,Corfu,約當西元前590年)阿特米斯(Artemis)廟,製造精美的三角牆。由於把圖像分成大小不同的尺寸,在斜面上放滿動物,再加上角落裡放置或坐或倚的人體,雕塑者得以圓滿解決如何塡充三角牆的難題。這些技巧至少持續用了一個世紀,不過後來能夠更巧妙的安排一群一群互相撲打的動物、怪獸,以及摔角的情景(就像雅典衛城上的古代廟宇所顯示者)。因爲這些景象的綫條交錯(interplay of lines),能夠和建築物的直綫成對比。柱間壁上也常常有戰鬥撲打的場面,另外還有一些神話故事〔例如義大利西南方Heraion at Foce del sele,德爾斐的西西奧尼亞(Sicyonian)寶庫,以及西西里島賽里納斯(Selinus)的神殿〕。

赤土陶(Terracotta)偶爾也用來裝飾建築物或用於雕塑,特別是在大理石稀少的塞浦路斯、義大利和西西里;不過它主要是用來做小像。從西元前550年左右一直到下一個世紀,類型愈來愈少,但風格和表現手法卻有改進。這些製品的主要功能是用來做許願物、玩具或裝飾,這可從製品的發現地和普通人的造形中看出——有接縫的娃娃、動物、坐著的女人(通常拿著一件奉品或抱著孩子)。做成女人、年輕人、動物甚至脚狀,以及戴頭盔的頭狀香水瓶大受歡迎,就好像靑銅製的男人、女人、動物以及怪物的小像,不僅設計成各種圖像,也用來做把手,或鏡子和瓶子的裝飾。在塞納河上的維克斯(Vix)發現的巨大的拉克尼亞(Lakonian)調酒瓶就是一例(現藏於考古博物館,位於塞納河上的夏提龍考古博物館)。

一般說來,在第六世紀,「小型藝術」(minorarts)的趨向和瓶繪、雕刻一樣,從圖案、多角的形式化(angular stylization)作風,發展成圓形、自然主義的形式。製品的品質,特別是寶石和硬幣鑄模的雕匠做出來的東西,可能一樣高。

在東方的影響下,這個時候寶石都利用轉輪把瑪瑙、紅玉髓和玉髓之類的硬石,刻成埃及聖甲蟲式(Egyptian scarab)的新形狀,後來又刻成背部簡單的聖甲蟲模樣,表現新的主題。結果可從一組希臘·腓尼基人(Greco-Phoenician)的寶石明顯地看出(從西元前550年以後);在這些寶石上,希臘的雕刻匠將東方的主題轉變,並予以希臘化(Hellenized)。很快地在全希臘都可以看到不同的地方流派的出現,像伊庇梅尼斯(Epimenes)之類的獨特雕刻家也得以出人頭地。

硬幣的範圍、傳統和品質也表現出同樣的情形。到西元前500年,除了斯巴達以外的主要城市都發行自己的銀幣,銀幣兩面都有印記,並採用自己的圖樣。銀幣的類型,從藝術上的分野來說,主要有三種——愛奧尼亞、老希臘和大希臘(MagnaGraecia)。由於天然的保守性,這些類型比其他藝術形式的轉換慢很多,特別是在商業上比較有影響力的城市更是如此。只有在這一方面,類型的發展與古代傳統(Archaic tradition)的穩定發展稍有不同。

古代期晚期(約當西元前530~480年)·希臘在西元前530~480年間發生相當大的變化,暴君爲民主政治取代,波斯人的擴張則一直到「馬拉松」(“Marathon”西元前490年)和薩拉米斯(Salamis)、普萊提亞(Plataea)(西元前480~479年)諸城役才受到阻扼。但在藝術的世界裡,不論是風格、技巧還是主題,古代期晚期只是上半個世紀趨向的延伸;不過雕塑和瓶繪因爲有顯著的進步,値得特別加以探討。

到六世紀末葉,由於雅典瓶繪大受歡迎,多數地方流派都甘拜下風。在艾克夕奇亞斯之後,至少還有另一個世代的藝術家從事黑色圖像的製作,他們改進繪圖,並使構圖有更好、更密切的關係。「利格羅斯」的一組作品(the Leagros Group)(以他們所喜歡的美麗的……而命名)藉著一組英雄與家庭的情景,使較優勢的傳統綻放出最後的光華(大約西元前510到500年)。黑色圖像繼爲商業性的庸俗作品所使用,一直到第五世紀;泛雅典的儲物罐則一直使用黑色圖像到第二世紀。不過在西元前530年左右以後,比較具有冒險精神的畫家都使用紅色圖像。

紅色圖像剛好是把早先的技術倒過來:瓶身覆以黑色的釉彩,剩下來的裝飾部份則保留陶土原有的顏色,細節用很獨特的浮雕綫加上去,有時也用白色和紫色顏料。這種技巧雖然更困難,甚至依然很典型地固守成規,但卻使表現和感情有更多可以發揮的餘地。早期的紅色圖像畫家在探索新技巧充分的潛力時,在構圖、繪製和姿勢上都相當明顯的表現出上述特點。

在接下來的五十年中,畫家在克服「前縮法」(foreshortening)及「四分之三視點」(three-quarterview)等技術問題上,有長足的進步。許多陶匠也是畫家,合作和換合作對象的例子很普遍。有影響力的藝術家紛紛脫穎而出,例如:優西米底斯(Euthymides,活躍期約當西元前520~500年),優弗洛尼奧斯(Euphronios,活躍期約當西元前520~465年),以及六世紀末葉「拓荒者」當中的芬提亞斯(Phintias)。他們常常畫大的圖像,這些圖像在儲物罐、調酒杯及水瓶之類的大瓶子上看起來最好。另外還有一些傑出的杯子畫家,像多產又比較整潔的伊庇克狄托斯(Epiktetos,活躍期大槪在西元前490到420年或者稍微晚一點)和歐托斯(Oltos,活躍期大槪在西元前525~500年)。

從這些人中,我們可以看出愈來愈專業化的趨向。大約在西元前500年創作的一些造形優雅的高脚單件杯,在製陶和繪畫上都需要特別的技巧。五世紀初期比較傑出的杯子畫家中有帕納伊提奧斯(Panaitios)的畫家,布瑞戈斯(Brygos)的畫家,以及邁克隆(Makron)和都利斯(Douris),這些人結合了生動有力的構圖、纖細的描繪和豐沛的情感。他們的瓶繪有時會有令人訝異的鉅大質素(也許讓我們想到壁畫);在克里歐弗雷底斯(Kleophrades)的畫家(活躍期約當西元前500到420年,或者稍微晚一些)——克氏擅長在大瓶子上表現複雜的神話情景)——等人的作品中,這種鉅大感尤其明顯。另一方面,柏林(Berlin)的畫家(活躍期約當西元前505~460年)也透過簡單、寬廣的組合,達到同樣令人注目的效果;他們這種簡單、寬廣的組合預示了古典時期的來臨。

同樣的趨向也可以在古代期晚期的雕塑中看出。靑年像(Kouroi),特別是六世紀最後二十五年的婦女像(Korai)顯示出有規範、有自信的優雅,也許——因爲這種優雅無疑地反映出服裝流行的趨向——在婦女像中最能顯現出來。在毛製的斗篷(himata)下,她們穿著美麗的亞麻製及膝有袖的衣服(chiton)。雕塑者用了相當多的對比;這組作品中最晚的人像(大約480年)也有相當多的表情,同時也第一次有了動作的暗示。這可以在裸體的靑年像上更明顯的看出。他們現在對解剖有充分的了解,身體根據體重的分佈,而有相感應的扭曲、傾斜,我們可以從克瑞提安的男孩(Critian Boy,雅典衛城博物館)身上,淸楚地看到這一點。自立無支柱的雕像即將邁入古典時期(classical period)。

婦女像的新式流行裝,顯示出愛奧尼亞日漸增長的影響。在建築方面,精巧的愛奧尼亞派也出現在希臘本土。位於德爾斐的西非尼亞人的寶庫(The Treasury of The Siphnians,西元前525年左右),是一個精美的例子,上面有橫飾帶,描繪諸神與巨人的戰爭,還有出自特洛伊故事的情景。三角牆的雕塑現在都用一種規格製成,山形牆的頂端也充滿了或蹲或倒的圖像。爭鬥是普徧的主題,愛吉娜(Aegina)島上的雅典娜·阿發伊阿(Athena Aphaia)神殿(約西元前500年)的雕像即是一例。

我們很難精確地說一種風格在哪一個特定的時刻轉變;但從我們的觀點來看,西元前480到479年,波斯人連戰皆敗,正是希臘藝術家對人體和他們自己的技術達到充分了解的時候,同時他們的心境也更趨內省。這種轉變不可能突然發生,但是幾年的戰亂一定加速了這種轉變。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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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希臘時期世界

阿諦加幾何原形初期的儲物罐;高52公分;西元前950年,現存雅典陶匠區博物館。

底比倫大師製作的阿諦加幾何形墓誌儲物罐,高150公分,現存雅典國立博物館。

英雄與人首馬身的怪物作戰,靑銅鑄造,高11公分,約西元前750年,現存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邁克米蘭畫家繪製的小香水瓶,發現於底比斯,科林斯原型中期。高7公分,現存倫敦大英博物館。

波利菲姆斯被奧德塞弄瞎,阿諦加原初期墓誌儲物罐,美尼拉斯畫家繪製,條幅高43公分,約當西元前670~650年現存希臘伊勒烏西斯博物館。

安納拉托斯畫家的一件阿諦加原初期調酒瓶,高38公分;約西元前690年。

圖左:狄德勒斯式女像(歐克西瑞雕俑),高63公分。

圖右:納克索斯的尼堪德雷在提洛島上奉獻的女子塑像,高175公分,鑄型現存津愛胥茉林博物館。

右圖/西元前七世紀一件雅典靑年像,高184公分,現存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科林斯調酒杯上的婚禮行列,約西元前570~560年,現存羅馬梵蒂岡博物館。

法蘭西瓶,高66公分,約西元前570年,現存弗羅倫斯考古博物館。

保祿克斯和母親麗達;艾克夕奇亞斯畫的儲物罐細部,高23公分,約西元前540~530年,現存羅馬梵蒂岡博物館。

右圖/阿那威索斯的靑年像,高194公分,約西元前530年,現存雅典國立博物館。

上圖/靑年勒馬;伊庇梅尼斯製作的聖甲蟲狀玉髓;高1.7公分約西元前500年;現存波士頓美術館。

下圖/布瑞戈斯畫家的紅色圖像杯,描述特洛伊的掠奪,直徑33公分,約西元前490年,現存巴黎羅浮宮。

上圖/希臘服飾女像,約西元前525年,現存雅典衛城博物館。

下圖/德爾斐西非尼亞人寶庫上的浮雕飾帶——神與巨人之戰,高66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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