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玉说鼓书

自从王家出了白妞黑妞姐妹俩以后，济南府听说鼓书的人座无虚席，好玩耍的学她的调儿，连窑子里的姑娘也人人都学。白妞名字叫王小玉，是个天才，十二三岁就学会说书的本领，所有什么西皮、二黄、梆子腔等唱调，她一听就会；京剧中名艺人余三胜、程长庚、张二奎等人的调子，她一听也会唱。她的嗓子好，要多高有多高；她的中气足，要多长有多长。她又把南方的昆腔、小曲，加上北方种种腔调，都装在这大鼓书的调儿里，创造出自己的调儿，竟至无论南北高下的人，听了无不神魂颠倒。她出告示二十四日在明湖居说鼓书，十二点半唱，九点已坐满了人，连抚院、学院都来听书。先出来的是黑妞，约十六七岁，是白妞的妹妹，白妞教出来的，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后出来的是白妞，约十八九岁，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两片梨花简到她手中，像有五音十二律似的。她初唱，声音不大，只觉得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烫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接着声音越唱越高，在那极高处尚能回环转折，惚如登泰山，从傲来峰攀上扇子崖，再爬上南天门，节节高起，犹如上与天通。忽然唱声陡然一落，越唱越低，渐渐听不见了，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这一出之后，忽又扬起，像放烟火，纵横散乱。又一声飞起，嗓子里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她弹弦子的手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她那声音相和相合，让人连耳朵也忙不过来了，不晓得听哪一声为是。听众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湖南一书生说，每次听王小玉说书之后，好几天耳朵里尽是她的声音，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